余墨

【刺客列传】【两仪葱】劫

劫

文/余墨

孟章幼时，曾有位占卜先生为他算过命。

“这位公子有王相，可惜，命中却有一劫。若是过了那劫，便可一统天下，幸福安康；但，假若过不了那劫，很难活过及冠之年。”那位占卜先生身着一袭白衣，不似别的算命先生，在这闹市之中，竟显得不像是这凡尘中的人。

“那我有什么办法可以渡过这个‘劫’吗？”那个时候孟章的声音还是有些奶里奶气的。

“这个‘劫’啊，只能靠你自己，别人，是帮不了你的。”

占卜先生的话中意味，幼时的孟章并不能完全理解，待他反应过来时，那人已走远。“劫”，究竟是指什么呢？

孟章自小体弱多病，整天都是靠喝中药来续命，活生生的就是个药罐子。

在孟章十六岁那年，门阀世家看中了他体弱多病的特点，准备扶持他上位。

“我看侯爷有王相，”最先说话的是苏瀚，“当个小小的侯爷岂不屈才？”

“那您觉得我应该当什么？”十六岁的孟章在苏瀚的面前显得那么弱小无力。

“应当称王。”苏瀚也不管孟章是不是同意他们的想法，或者说，苏瀚今天来，只是为了通知孟章一声，而不是向他征求意见。

次年。孟章在三大门阀世家的支持下，逼君上退位，建立天枢国，并称王。自此，门阀世家开始掌握天枢国的政权。

孟章原以为占卜先生所说的劫是那些个门阀世家，却未曾想到，真正的劫，还未到来。

第二年春季，凌司空劝孟章去学宫看看，搜寻几个可塑之才，为孟章除去门阀世而效力。

［天枢国·学宫］

“与其说，王上新政抢了旧臣的心，动摇了国本；不如说，是门阀不愿让利与民。以在下浅见，王上新政，的确削弱了门阀贵族的势力。短期内，必会召致他们的不满，但只要王上施政之势强横，用不了许久，便会让天下人知道，这实则是予民以利，予士子以利,予天下文士以利。难道，这不正是富民强国之本吗？”

学宫夫子刚带着孟章走近学堂，便听到仲堃仪与苏严的争论之声，一时间，孟章对仲堃仪的言辞很有兴趣。

孟章跨进门槛，看到了佩剑的仲堃仪。仲堃仪也看到了他，冲他微微一笑。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，也是孟章的劫的开始。

“你出身贫寒，自然是对这些门阀世家多有怨怼。倘若有朝一日，你得以为官做宰，恐怕比起如今的世族，尤会过之。”苏严本是针对仲堃仪的随意一番言论，可谁知，竟一语成谶。

待到学子们都散去后，孟章向夫子询问了仲堃仪的名字，并牢记在心。

天玑立国，孟章有意重用仲堃仪。他让仲堃仪和苏严作为天枢国代表去天玑的立国典礼。

此后，仲堃仪得到孟章的重用，官职升的很快，权力也越来越大。不过，这人啊，一旦有权，就开始变了。

“仲大人，王上他得知凌司空他病逝的消息后，呕血了！”

“什么？”仲堃仪连忙放下手中的竹简，奔向王宫。

仲堃仪看见床榻上的孟章，小小的一只显得是那么无力。

“王上，您没事儿吧？”仲堃仪不顾什么礼仪的问题，他把孟章揽在自己的怀里，轻轻的抚摸着少年帝王的头发，“您可吓死我了。”

“仲卿，凌司空他到死都没有实现游遍全天枢的梦想……明明是那么简单的梦想……”

“还请王上节哀。”除了安慰孟章，仲堃仪实在是不知道他该做些什么。

“本王现在只有仲卿你一人了。”

“还请王上放心，微臣虽不才，可也愿为王上分忧。”

孟章把自己的一切全部都托付给了仲堃仪，此时，他的劫，已经开始了。

仲堃仪很有想法也很有谋略，但是他却疑心颇重且过于自负。

天玑因仲堃仪的计策而粮食减产六成，仲堃仪欲联合天璇而灭天玑，然，遖宿率先起攻击之意。故天璇、天枢、天玑、天权结盟，意在共同抵抗遖宿。遖宿进攻天玑之时，唯天璇借兵二十万、天权提供粮草，但天枢却拦截河流，间接导致天玑被灭。

因天玑亡国，结盟瓦解，各国但求自保。灭天玑后，遖宿乘胜追击，进而进攻天枢。为保命，苏瀚等三家门阀世家投降于遖宿。

“本王昨日又梦到仲卿了。”仲堃仪急急忙忙地进宫，却听到孟章依旧是这种状态，“本王觉得仲卿还是当日在学宫的时的模样，不知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。”

“王上……”

“仲卿，你带着本王的印信，去北边吧。倘若你还留在这王城之内，本王也保不了你安然无恙。”直到最后一刻，孟章竟还是在为仲堃仪着想，“我知道你报负远大，也知道你愿与遖宿一战。可是本王不能看着臣民受灾难之苦。但本王不会投降……况且本王也活不了几天了。待本王一死，随苏瀚他们怎么做吧。”

有些药，可以救人却也可以害人。仲堃仪深知这些道理，可他却只是看破不点破，他还曾天真地想过苏瀚应该不会想要孟章的命，可今日一看，他倒是错了。孟章看的，比谁都清楚。

“微臣自以为有济世之能，若不能为王上分忧，只得另寻一番天地。臣感谢王上对臣的知遇之恩，只是今生无以为报，若有来生……”

“来生还是不必相见为好。”

时至今日，孟章才明白，他命中的劫指的是仲堃仪，从见到他的那刻起，便注定了他将会命运多舛，最后落得个抑郁而终的下场。

不久，天枢传来孟章王薨的消息。接着，便收到了苏瀚由上卿变为丞相，并代替毓埥监国的消息。虽早已知道结果如此但却还是心头一震。

“他还是去了……他还未及弱冠……”仲堃仪独自一人在庭院中饮酒，“他曾说过他很期待他弱冠之年时我可以和他一起庆祝，他说那时我们一定已经铲除了门阀世家；他说他一点儿都不想当共主，只不过是形势所迫罢了……他应该快快乐乐的活着的。我们曾计划了余生的时间应该怎么过，也说好了待天下稳定后去看遍大好河山。可是一切的一切全是妄想罢了……我和他大概算是有缘无份吧。”

仲堃仪对于自己所做的一切从未后悔过，只有一件事除外，那就是孟章逝去的时候，他不在他身边。

“仲卿对于本王来说是独一无二的。”
“从明日起，仲卿就是我天枢国的上大夫了。”
“本王还曾想过，仲卿对本王是否……”
“仲堃仪……”

曾经孟章做过的一些事情、说过的一些话全部都在仲堃仪的脑海中出现。回首之时才恍然发现，不知何时，孟章已在心中扎根，自己却还是骗自己那只是对王上的尊敬之情，并无其他。曾经他坐在公孙钤的墓前喝酒，那时他深切地体会到了痛失挚友的悲伤；而今日，他也总算是体会到了天璇王陵光当时的心情了。但，为时已晚。

三个月后。

仲堃仪重回天枢，他利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养精蓄锐，一举“拿下”天枢，新任国主是个还不足十岁的孩童，仲堃仪看到他时，那人瞪着眼睛看着他，像极了孟章。仲堃仪叹了一口气，终是没有对他做什么。

仲堃仪本是天枢国寒门子弟，辩才无双，受教于天枢国学宫。在天下大乱之际，首先考虑如果让自己获得最大的利益，是典型的投机者。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，他会再回天枢，他本无情之人，但孟章的死的的确确地给他留下了很重的烙印。可以说仲堃仪是看着孟章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，他有机会伸手拦截，但是他没有。

仲堃仪夜以继日地训练军队，为的是对抗遖宿，然而不久后便传来遖宿亡国毓埥身亡的消息，是天权国动的手。

在这场混战中，天玑亡国，天璇失副相，天枢失国君，天权成为目前综合实力最强的国家，然而慕容离却就此收手。他说：“生离死别才是最令人伤心的。死了一了百了，可是活着的那些人，最痛苦。”

由于国主年少，所以由仲堃仪代替其施政。现在的仲堃仪，有权有势有钱，他曾经想要的一切几乎现在都得到了。但是他却并没有感到很开心，因为那个曾经说要和他一起看遍大好河山的人，亡了。

十年后。

“仲卿！”刚刚完成及冠之礼的天枢王从远处跑过来，扑进仲堃仪的怀里，“我……嗯，本王在书房里发现了一个盒子，上面写了‘孟章’两个字，本王觉得这东西应该交与仲卿处理。”

仲堃仪接过盒子，看着盒子上面清秀的两个字，想起孟章那个小小的身影，自诩无情的仲堃仪竟感到鼻头一酸。

“仲卿你是不开心吗？那本王就不打扰仲卿了。”

待天枢王走后，仲堃仪打开这布满灰尘的盒子，映入眼帘的，是孟章清秀的字迹。

「今日于学宫，见一学子，名为仲堃仪。实为可塑之才，只需精心培养，便可成为与世家对抗之人。」
「今日封仲堃仪为通事舍人，随王伴驾。本王终是有了可依靠之人。」
「待仲卿回来，本王便封他为上大夫。」
「仲堃仪大概是不想再服侍本王了吧。」
「本王能为仲堃仪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让他离开天枢，只有这样他才可活下去。」

仲堃仪认真地翻阅了每一张纸，他发现，几乎所有的纸上都有他的名字。最后的几张纸更是写满了他仲堃仪的名字。想起自己曾撞见孟章写自己的名字，当时还以为是什么恶意的话语，可谁曾想，竟是这种……

年已不惑的仲堃仪终是忍不住落了泪，他立刻骑马出宫，他想去孟章的墓前看看他。走过市集的时候，他差点撞到一位公子。仲堃仪急忙下马道歉，那位公子却笑了笑说：“没关系，仲卿不会害我的。”

仲卿……？除了当今王上之外，叫过他仲卿的，唯有……孟章。

仲堃仪刚想开口说些什么，便看到一蓝衣男子拉着那位公子离开，那位蓝衣男子唤那位公子为“阿章”。

三日后。
仲堃仪，卒，享年四十岁。

（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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洛雪的话：
我还是没能狠下心来虐方方土Ծ‸Ծ
在我的心里，仲堃仪和孟章做的都是对的，他们只是所选的道路不同罢了。
我对仲堃仪失望的，只是他没能陪孟章到生命的最后一刻。
明天大概就是官方放大招的时候了。
但愿我不要被官方的刀子给虐死。
有小伙伴们没看懂，我就说一下，结尾有两种意思：
1.你可以觉得公孙钤和孟章都死了。仲堃仪之所以觉得他自己看到了他们两个，是因为他也要死了。据说人死之前，都会看到自己最想见到的和最对不起的人。
2.也可以觉得他们都没有死
这个结局开放式的ｆ^^*)反正方方土是死了